第一次观鸟

缘起

去年我参与了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的众筹. 三个星期以前我收到了书.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：我对观鸟一窍不通，这完全是冲动消费. 但无论如何，我开始了鸟类的学习.

十天后，中国农历新年，我通过我姐姐意外地结识了一位观鸟大佬. 我们约好 2 月 17 日正月初六，到圆明园观鸟.（圆明园在春节期间是免费开放的！虽然平时票价也就只有十块钱而已……）

这发展得实在是有点太快了，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，突击“预习”一下了.

考试范围

我找到一个中国观鸟记录中心的网站，在查询·统计栏目中的“观测地点”内输入“圆明园”，就找到了 300 多份圆明园的观鸟记录. 点击“鸟种数量”，再点击“记录次数”按降序排序，就能看到其他观鸟者在圆明园记录到的各种鸟类了. 但我担心这里面很多鸟类是夏天才能看到的，现在才二月份啊！所以我点击“报告数量”，再按“观测时间”降序排列，然后随便挑了几份这些天的观鸟报告. 将它们取并集就得到了考试范围：

鸳鸯、绿头鸭、斑嘴鸭、罗纹鸭、普通秋沙鸭、雀鹰、苍鹭、小䴙（pì）䴘（tī）、红隼（sǔn）、黑水鸡、白骨顶、山斑鸠、珠颈斑鸠、星头啄木鸟、大斑啄木鸟、灰头绿啄木鸟、灰喜鹊、红嘴蓝雀、喜鹊、达乌里寒鸦、小嘴乌鸦、煤山雀、大山雀、北长尾山雀、沼泽山雀、远东山雀、银喉长尾山雀、白头鹎（bēi）、棕头鸦雀、戴菊、灰椋（liáng）鸟、黑头䴓（shī）、乌鸫（dōng）、麻雀、燕雀、树鹨（liù）、小鹀（wú）、黄雀、黑尾蜡嘴雀、金翅雀……

天啊！这足足有 40 种了！这完完全全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，而且距离 2 月 17 日只有五天了. 聪明如我，我再把那几份报告取了个交集，这样就得到了考试重点，一共有 23 种（页码为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的页码）：

我特意在学习鸟类时记忆了其对应的英文名，一来可以方便与外国人交流或查找英文的资料，二来英文名里有时会含有额外的信息. 这一点其实早在我 1 月 31 日刚拿到书的那一天就发现了. 那天我学习了栗喉蜂虎，这种鸟的英文名是 blue-tailed bee-eater，从这个英文名中我们就可以知道两件事：“蜂虎”的含义是它吃蜜蜂（bee-eater）；它的尾巴是蓝色的（blue-tailed）. 再加上中文名里的“栗喉”（栗色的喉部）两字，中英文名结合起来我们就掌握了关于这种鸟的三种信息，非常经济实惠！

这 23 个重点中这种[英文名提供额外信息]的情况也不少，比如：星头啄木鸟是一种很小的啄木鸟（pygmy）、灰喜鹊的翅膀是淡蓝色的（azure-winged）、小嘴乌鸦是食腐的（carrion）、棕头鸦雀的喉咙是葡萄酒粉红色的（vinous-throated）、灰椋鸟的脸颊是白色的（white-cheeked）.

预习

有了考试重点，我就要对它们进行记忆了. 我前几天有点懈怠，总共没看几个；到了观鸟的前一天，我发现再不看就没时间了，所以我赶忙认真起来……我找到一个中国野鸟图库，可以通过鸟的名字搜索到照片. 为了能把照片和名字对应起来，我又重新捡起了多年以前背英语单词用的软件 Anki，匆忙制作了一份记忆卡牌：23 个重点鸟类我每个都选了 3 张照片，作为正面，背面是中文名称，一共 69 张卡片.（如果想试试的话可以点击这里下载 .apkg 文件，然后导入 Anki 即可.）

不得不说，有几个还是挺难的，尤其是雀形目的那些. 我刚拿到书时就对鸟类的整体分类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，在这里有必要简单说明一下：以我这本书为例，它包含了所有中国的鸟类，一共有 27 个目. 前 26 个目每一目下只有一两科，多的可能有 5 科，一共只用了 287 页；而雀形目一个目就包含了 59 科，比前面那 26 目拥有的科加起来还多，占了从 288 到 643 这么多页！雀形目的复杂从上面的 23 个重点中应该也能看出端倪，这大概就是我未来学习的重点了. 实话说，雀形目的那些实在是太难了！到了 2 月 17 日我在去往圆明园的地铁上我还在用 Anki 卡片练习辨认它们.

麻雀、喜鹊、灰喜鹊

鸟儿们都起得很早，大佬说太阳出来以后的两个小时之内是最佳的观鸟时段，等到中午的时候鸟就少了. 所以我被迫早睡早起了一天. 在去往圆明园的地铁上，我强忍困意，继续用 Anki 练习辨认鸟类，那感觉太像是去参加考试了.

快到圆明园时，我又想起两个星期之前看过的康奈尔大学的观鸟课程，我把那些课程快速重看了一下.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. 在第一集里，他就说观鸟要看大小和体型，我两个星期之前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他说得对，却没有往心里去；但在去往圆明园的地铁上看到这里，我脑子就“嗡”地一下，就好像我完全背错考试重点了一样. 是啊，我那两天在用 Anki 训练自己辨认那 23 个重点时，我的关注点完完全全是在羽色和纹路上，大小和体型我完全没有去关注！毕竟在一张被放缩到合适大小的照片里，人是很难从中判断出鸟的身体到底有多大的！那一瞬间我恍然大悟. 但我没有时间了，我想，好吧，这就是今天实践的意义了.

与我姐姐、大佬见了面，圆明园还没有开门，我们在外面等候. 我姐姐借了我一个望远镜，我趁机学习并练习了望远镜的使用. 在圆明园的大门之外，我就成功认出了三种鸟：麻雀、喜鹊和灰喜鹊！我心想，这也不难啊~

望远镜里的鸟非常清晰. 一百米开外用裸眼只能看到一个小点点的麻雀，在望远镜里简直是近在眼前！抖羽毛、张张嘴，一切都在我的望远镜里！我真的对望远镜这东西有了很强的好感，它不需要用电，完全是光学的仪器，这真的是伟大的发明！

望远镜里的麻雀特别肥，是一看就觉得不健康的那种. 大佬说，这是因为我们平时用裸眼看鸟时离得太远了，很难注意到它们的身材比例. 但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它们实在是太胖了！看着就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树杈上摔下去似的；而且它们那么胖，肯定笨手笨脚的，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会飞的样子……我正想着，那些胖胖的麻雀马上就张开翅膀，敏捷地飞进圆明园里去了.

公园开门的时间到了，我们扫健康宝、核验门票、过安检，终于进到了园子里. 那一刻我真的好羡慕小鸟，它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，去公园不需要门票，白天晚上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，进去筑个巢安个家也没人管；迁徙的季节随随便便就能出国，也不用护照. 完全无拘无束，只凭着翅膀，多自由啊！

雀鹰、一种啄木鸟、乌鸫

从正觉寺入口进去，来到绮春园，这时我们听到头顶有飞机飞过.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飞机，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鹰. 好嘛，上来就是一道附加题……鹰形目完全不在我给自己画的 23 个考试重点里，所以我不知道那是啥.

“是雀鹰.”大佬告诉我.

我举起望远镜，可是我在望远镜里却找不到那只雀鹰……我反反复复放下望远镜、确定鹰在天空中的位置、再拿起望远镜，然而我始终没有成功用望远镜看到它，然后那只雀鹰就飞走了. 这个问题伴随了我当天几乎整个观鸟过程：我明明用裸眼可以看到鸟，一用望远镜我就找不到了；我放下望远镜，用裸眼又找不到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东西，就好像裸眼和望远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. 大佬和我姐姐都赶忙安慰我，说他们最开始也是这样的，我需要多加练习.

再往里面走，我们听到了啄木鸟啄树的声音. 大佬率先发现了那只啄木鸟，指给我们看，我姐姐也马上看到了，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. 然后我举起望远镜找，又重新找了好一会儿. 幸好那只啄木鸟离我们比较远，它啄树啄得专心致志，这样我才没有错过它. 从望远镜里看到啄木鸟的那一刻，我突然有点感动，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啄木鸟. 我最早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，好像是上小学以前吧，读到过啄木鸟的故事，说啄木鸟是大树的医生.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啄木鸟，我以为啄木鸟生活在荒无人烟的森林深处，或者也许它们只生活在童话故事里？可是这只啄木鸟分明就在我的眼前. 它倒挂在一根树枝上，有着红色的屁股，然后非常执着地在啄树，啄那么几下就停一会儿，然后又继续啄，啄木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.

我看那只啄木鸟看了很久很久，看到胳膊都有些酸了，看到我觉得它有点好笑，它小小的眼睛里好像充满了大大的疑惑，它认真啄树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……

这个时候大佬已经从包里取出了三脚架和长焦照相机，给啄木鸟拍了些照片. 然后我们讨论起这是一只什么啄木鸟.

“大斑啄木鸟.”我说，它有红色的屁股，颈部还有一个黑色的十字，这是我的 23 个重点中的一个，我不会认错的.

“不是吧？这个啄木鸟小小的，大斑啄木鸟应该是体型比较大的那种.”大佬反驳我.

好吧，我确实没有仔细学习鸟类的大小和体型. 我只预习了三种啄木鸟，最有可能的又被大佬排除了，我只能哑口无言了. 我拿出图鉴（在本文中，图鉴特指《中国鸟类观察手册》），翻到啄木鸟那里，然后大佬过来帮我找. 是白翅啄木鸟吗？但分布不太对，白翅啄木鸟在新疆；是赤胸啄木鸟吗？分布也不太对，赤胸啄木鸟在云南、四川、重庆……一连看了好几个都不太对，大佬也没了主意：“哎？好像没找到，没关系，我们拍了照片，我们可以回去再继续找.”

于是我拿着图鉴，大佬扛着他的三脚架相机组合体，我们继续往里面走.

最常看见的鸟类就是麻雀、喜鹊和灰喜鹊了，到处都能看到它们，到处也能听到它们的鸣声. 我们要寻找其他的鸟类. 快走到一个转弯处时，我们看到一只黑色的鸟飞过，落在草地上，蹦蹦跳跳地跑没了影. 我还在和望远镜做斗争，没分辨出来是不是小嘴乌鸦，大佬已经给它拍好了一张照片. 从照相机里一看，我就马上分辨出来了：黄色的鸟喙、黄色的眼圈. “是乌鸫！”我喊道.

“没错！”大佬夸奖了我.

珠颈斑鸠、乌鸦

2 月 17 日的北京真的是太冷了，最高温度只有 4 摄氏度，早上八九点可能只有零摄氏度. 第二天气温就开始回升，到了今天 2 月 21 日，最高温度已经有 21 摄氏度了！我们那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，戴着帽子、围脖、手套，依然感觉手脚冰凉. 大佬说，真是约错时间了！我对寒冷倒不是很有所谓，心里只是希望低温不会影响到小鸟们，但愿小鸟不怕冷，多出来飞飞.

我们找到一处阳光直射的太阳地，我们就在那里短暂地休息了一下，让温暖的阳光帮我们暖一暖身子. 这个时候我们发现了远处的珠颈斑鸠.

珠颈斑鸠对我来讲是最容易的鸟了，它是鸽形目的，身材像鸽子，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黑底大白点！珠颈斑鸠不怎么怕人，我姐姐说她们学校里就有好多，有人从旁边经过它们也不跑，就非常放肆地和人类共处在同一个环境中. 我们学校里就没有这种鸟，实际上我也从来没有在中国见到过这种不怕人的鸽形目的鸟，我都是在外国的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景象，好像哪个市政厅的大门口有一群这种斑鸠.

圆明园的珠颈斑鸠应该还是有点怕人的，有人走过去，它们就赶紧飞走了.

我们在这里又听到了一种啄木鸟的声音，是特别紧凑、快速的那种啄木声音，大佬说应该是某种大体型的啄木鸟. 但我们屏住呼吸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，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见那种啄木的声音.

在我们打算继续往前走时，我们看到了一只小嘴乌鸦. 大佬给我讲解，说乌鸦领地意识较强，是喜欢驱逐猛禽的，如果周围有老鹰出现，乌鸦就会过去驱赶老鹰. 这件事也有一点点颠覆了我的食物链认知，我以为老鹰很凶猛，没有什么鸟敢招惹它，原来实际上老鹰是不吃鸟类的. 大佬说，老鹰主要以啮齿类动物为食，比如老鼠、兔子等，所以乌鸦过去驱赶它，它也没什么办法. 乌鸦飞得很快很快，快速扑棱翅膀；老鹰就懒洋洋的，张着翅膀滑行，慢悠悠的.

大斑啄木鸟

我们从舍心桥往东走，走到一个亭子那里时，大佬又发现了一只啄木鸟.

在东边的草地上有几棵一米高左右的小树，一只啄木鸟正挂在上面. 我举起望远镜，找了好一会儿，发现它和我们看到的第一只啄木鸟应该是同一种，大佬摆好相机想给它拍照.

但那只啄木鸟的位置不好，它在树的另一侧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出来. 我们等了一会儿，那只啄木鸟忽然跳到了草地上，大佬抓住机会，拍了很多照片. 我感到很惊奇，我以为啄木鸟是喜欢挂在树上的，没想到啄木鸟也会在草地上蹦跶. 这一只比我们看到的第一只要机灵不少，它这儿跳跳，那儿蹦蹦，不像第一只，一直在强迫症一样啄树……

我还是觉得它是大斑啄木鸟，我就打开图鉴，找到大斑啄木鸟那里，仔细看了一下它的体型！它就是小型的啄木鸟，只有 20 - 25 cm 左右！我赶紧去跟大佬说，大佬看了一下，终于肯定了我的答案. 他说，“对，那就是大斑啄木鸟. 纹路都没错，原来大斑啄木鸟是这种小啄木鸟，我还以为是大个的呢~”

大佬的肯定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，我只是感到有点空虚，尽管我装出了非常高兴的样子.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：我一方面觉得大佬也不过如此，他也会犯错，我开始有点怀疑大佬的实力；另一方面，我又觉得我其实是作弊了——我提前预习了考试重点. 当考试重点真的在考试中出现的时候，成功把它判断出来并没有给我带来强烈的快感.

我的 23 个重点简直是重中之重，里面只包含 3 种啄木鸟，还都是其他观鸟者在二月的圆明园看到过的啄木鸟. 那么当我真的在二月的圆明园中看到一种啄木鸟时，我的范围是狭窄的 3 种，而且极为可靠，我已经不可能出错了；可是大佬他在世界各地观鸟 20 多年，他在看到一个啄木鸟时，他心里的范围是非常广的，他的备选啄木鸟可能有十多种！这样一比较，我的判断成功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，我作弊了. 或者说，我的预习消解了观鸟时的新奇感，可能有点像是“被剧透”的感觉. 这是那天的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情绪.

绿头鸭

我们继续往东走，走到三园交界处. 南边有一个湖，近处有片芦苇，大佬非常眼尖地在芦苇中看到了绿头鸭！天啊，这绝对需要很多经验，因为人真的很难从那一片芦苇中看到动物！我们坐在长椅上，用望远镜去看，慢慢地我们发现那里有数十只绿头鸭！

绿头鸭是我在之前的预习中费了点功夫的，因为绿头鸭的雌性和雄性长得很不一样：雄性绿头鸭的头是绿色的，喙是黄色的；雌性绿头鸭就全身都是普普通通的棕色，只在身体的翅膀下面有一小块无足轻重的绿色.

我们看到的绿头鸭都很肥，它们慵懒地漂在水面上，在芦苇中来回穿梭. 里面大概一半是雄性的，一半是雌性的，它们也没啥互动，看不出来谁和谁是一对，我不禁思考，鸟类是一夫一妻制的吗？还是它们其实也还没有互相确定好呢？

绿头鸭很喜欢往上抬尾巴，然后它们还会把头扎进水里只留一个屁股出来，偶尔还能看到它们站起身子，扑棱翅膀，非常有意思. 我试着用手机对着望远镜拍照片，效果还可以：

绿头鸭的绿色头在阳光下是紫色的，还挺好看！

小䴙䴘、黑水鸡、白骨顶、黑天鹅

因为天太冷了，我们没有去福海景区，而是转道向西，向后海进发. 我们希望在那里能看到一些水鸟. 路上依旧遇到了很多麻雀、喜鹊、灰喜鹊，还有珠颈斑鸠，然后我们到达后海，在那里我们看到了超多水鸟！

首先是小䴙䴘. 它们很好辨认，长相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. 小䴙䴘的辨认我主要就是靠体态，因为它们的羽色非常富于变化，在它们一生中的不同阶段（雏鸟、幼鸟、成鸟的繁殖羽、成鸟的非繁殖羽），羽色纹路是不一样的. 根据图鉴，这两只应该是非繁殖羽.

然后就看到了一些水鸡，像黑水鸡、白骨顶，这些都是我的 23 个重点中的，我马上就认出了它们. 比较新奇的是我们看到了正在睡觉的黑水鸡！它们单脚站立，另一只脚收进肚皮下的羽毛里，头埋进翅膀里，感觉好有意思~可惜我没有拍照片，大佬可能拍了但他并没有发给我.

大佬还带了一架单筒望远镜，超大个，好像是 20 倍的，可以看水鸟. 我真的是长了见识了！然而……大佬拿出放置单筒望远镜的三脚架，然后他发现自己忘记带滑轨了，就是把单筒望远镜固定在三脚架上的那个东西……简直了！然后他只好再次把单筒望远镜和三脚架收起来……

后海这里也有绿头鸭. 比较新奇的是我还看到了在天空中飞行的绿头鸭，一共有 6 只，它们排成一个“人”字形在天上飞！虽然图鉴里有绿头鸭飞行的插画，但亲眼看到的那一瞬间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. 在我的印象里，一提到鸭子，就只能想到家里面养的那种用来吃的鸭子，它们笨笨的，根本就飞不起来，以至于我会觉得鸭科的都不会飞. 实际上，鸭科是雁形目的，它们飞起来就像大雁一样！真“鸭”不露相啊，绿头鸭们飞得好高好高，我又一次羡慕起鸟类来.

这时远处游出来两只黑天鹅，关于圆明园的黑天鹅我是了解一些的. 起因是今年的 2 月 1 日，圆明园的黑天鹅出现了 H5N8 禽流感：

农业农村部新闻办公室2月1日发布，北京市发生野生天鹅H5N8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。

2月1日，农业农村部接到中国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报告，经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确诊，海淀区圆明园遗址公园发生野生天鹅H5N8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。疫点栖息野生禽类15只，发病3只，死亡3只。疫情发生后，当地立即启动应急响应机制，开展应急处置工作，对周边环境进行消毒，全部病死野禽均已无害化处理。

那个时候我刚开始学习鸟类，自然就想在图鉴里把黑天鹅给找出来看一看，结果我发现我的图鉴里没有黑天鹅！我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，黑天鹅不是本土物种，是澳大利亚的，它们自己不可能飞到北半球来，是公园人为引入的. 黑天鹅的引入，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本土的鸟类物种，里面有很大的隐患. 我又想到我家附近的一个公园里也有黑天鹅，不知道那些黑天鹅是公园引入的，还是从圆明园飞过去的.

来源：知乎，王蛐蛐，北京圆明园发生野生天鹅 H5N8 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，疫情会造成哪些影响？当地人需要注意什么？

我们继续往西走，大佬突然看到了红隼，他兴奋地指给我看，结果我没有看到……失落……

燕雀、煤山雀、大山雀、黑头䴓

我们来到了一块坡地上，大佬再次架起他的照相机，他说前面那几棵树上有不少雀形目的好鸟！我的望远镜使用技术还是不太行，大佬拍了好多张照片了，我还是一只鸟都找不到. 我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力终于找到了大山雀，也就是远东山雀，它眼下面有一块白，还是很容易分辨的：

大佬还找到了燕雀、煤山雀还有黑头䴓，除了煤山雀他没有拍到，燕雀和黑头䴓他都拍到了. 大佬好厉害，我在这个时候就是翻图鉴，然后看大佬的照相机——因为我真的用眼睛找不到鸟啊！大佬还给我科普了黑头䴓的行为方式，说它们喜欢倒着挂在树上，也会沿着树干螺旋式上下攀行. 听上去还挺可爱的，可惜没有亲眼看到.

结束

时间已经到了中午，我们就收拾一下离开了圆明园. 大佬请我吃了饭，哈哈我赚了！大佬说他观鸟 20 多年了，拍鸟只是最近两年的事，而且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观鸟了，这次为了带我，他又重操了旧业. 大佬说他的照相机很差的，只是个入门级别的，不过我觉得肯定是很贵的，大佬的望远镜都要七千多块钱. 大佬说，新手入门观鸟还是要找个人带比较好，自己单打独斗比较痛苦，因为会找不到鸟——这个还真是，我发现今天几乎所有的鸟都是大佬率先发现的.

我问大佬认识多少种鸟，他说他见过的有二三百种，认识的但没见过的就多了. 我又问他多久才能积累到这么多，他说前一百种很简单，五个月就行，但第一百到第二百，再到第三百，可能要花个五到十年，那个阶段甚至都不是观鸟了，而是去找鸟、寻鸟. 我想这里面应该也是有个“二八法则”的：日常能看到的鸟种只占所有鸟种的 20%，这 20% 才是关键少数，剩下的那 80% 都是稀有鸟种，平时是很难看得到的.

这次观鸟我真正看到的鸟种可能有个 15 种左右，大多数都在我的复习重点里. 对比中国观鸟记录中心的大多数圆明园二月份的报告，我这差不多也算是平均水准了，更何况我们只转了圆明园的很小一部分，像长春园、福海景区、以及后海以北的区域我们都没有去呢！我已经非常满意了.

后记

2 月 18 日和 19 日，天气暖和了一些，我去我家附近的一个公园走了走. 有了圆明园观鸟的经历，我开始留心起身边的鸟类，我开始慢慢意识到：鸟类就在我身边. 在我之前的印象里，好像城市生活中很少看到什么鸟类，但其实是它们藏得太好了，人们很难发现. 只要静下心来去听一听，就能听到七八种不同的鸟叫声，只是我还没什么经验，也还没有自己的望远镜，只能用眼睛找到一两种. 不过我又一次在我家附近看到了雀鹰，它飞得真高啊！

观鸟这件事，从我收到图鉴开始，到现在，短短的三个星期的时间里，我觉得我基本上算是入门了. 我能分辨出二十多种鸟类，我知道应该如何观鸟，我对鸟的各个身体部位的名称有了认识. 我该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了.

对观鸟的新鲜感已经有点过去了，我甚至会隐隐觉得“就这？”. 我还要不要继续坚持呢？我几乎可以看到我在观鸟这条路上的未来：继续使用 Anki 训练自己通过照片辨认鸟类的能力、买望远镜、时不时地去公园里看看鸟. 我没有照相机，我也不想买照相机，因为我知道那又是一个烧钱的巨坑. 但如果不拍鸟的话，万一我哪一天看到了稀有的鸟种，我会不会在兴奋之余觉得有点遗憾呢？

这就不得不牵扯到一个重要的问题：我观鸟的目的是什么呢？观鸟有意思、好玩儿、帅，但我应该带着怎么样的心态继续下去？我喜欢博物，我想要学习辨认鸟类，我还想要学习辨认植物、辨认鱼类、辨认昆虫、辨认星座……我希望认识我周围的自然世界，我想对这个地球多了解一点. 可是，界限在哪里？

第一，我把博物当作一个爱好，可是如果我投入过多的时间，我将变得专业，这是好事吗？我有自己的专业，我需要往我自己的专业上投入大量的时间，在博物这个爱好上，我有必要像专业人士一样去学习、训练吗？

第二，我身边的世界终究是太小，那些我接触不到的世界，我要去主动认识它们吗？当我认识了身边 100 种常见的鸟类，我要不要去云南、我要不要出国，去主动寻找那些不常见的鸟类，让我看到过的鸟种数量上升到 200，乃至 300 呢？要知道中国的鸟类就有一千多种，地球上的鸟类有一万多种，游戏式的收集会不会最终成为我的枷锁？

第三，我没有照相机，我只有眼睛，我未来应该还会有望远镜. 我的设备终究不会达到顶级，那岂不是在网上看一看鸟类的照片，去观看专业的摄影师拍摄的纪录片也就足够了呢？生活在这样的信息时代，专业人士的照片和视频无论如何也比我能看到的要更清晰、更生动啊！

这是一些问题，我没有答案. 我不知道自己在观鸟这条路上能走到哪里，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大佬一样观鸟二十余年. 不过，目前似乎不是放弃的时候，我想等我真的看到了 100 种鸟类，再来思考这些问题不迟.